文章执笔|廖芳华律师

编辑排版|周若楠

中国民航局预测，2025年我国低空经济市场规模将达到1.5万亿元，2035年有望达到3.5万亿元。但这片“蓝海”背后，“空域该归谁管？”“事故责任怎么分？”“监管如何跟上技术脚步？”等一系列法治考题，正决定着低空经济能否“飞得稳”更“行得远”。

一、万亿蓝海爆发！低空经济从概念落地生活

（一）低空经济发展现状政策 + 市场双驱动，产业规模指数级增长

低空经济已从 “概念探索” 迈入 “场景规模化落地” 的关键爆发期，

成为新质生产力的核心增长极。

政策铺路：国家层面，《“十五五” 规划》首次将低空经济列为战略性新兴产业，明确发展顶层设计；地方层面，深圳、安徽、湖北等 12 个省份密集出台扶持政策，深圳设立 50 亿元产业基金，合肥规划 10 平方公里 “低空经济产业园”，打造产业集聚高地。

市场爆发：民航局数据显示，我国无人机注册量达 235 万架，较 2023 年激增 112%，工业级无人机占比从 32% 跃升至 48%；eVTOL 领域加速突破，国内 18 款机型进入适航审定，亿航智能 EH216-S 成为全球首个获得适航证的载人 eVTOL，商业化运营迈出关键一步。企查查数据显示，2025 年前四个月，低空经济相关企业注册量飙升至 9217 家，同比激增 234.92%，市场参与热情持续高涨。

（二）三大应用场景渗透，5 类核心装备撑起产业

1. 多元场景落地生根

民生服务：顺丰无人机在深圳搭建 “30 分钟即时配送网络”，小鹏汇天 eVTOL 在广州南沙开通 “空中通勤专线”，成为城市短途出行新选择；

产业赋能：农业植保无人机年作业面积超 10 亿亩，效率是人工的 30 倍；电力巡检无人机覆盖全国 80% 以上特高压线路，故障识别准确率达 95%，大幅降低运维成本与风险；

应急保障：甘肃积石山地震中，无人机 80 平方公里地形测绘为救援节省 4 小时关键时间；福建台风灾害中，无人机物资投送效率是传统方式的 5 倍，保障偏远受灾点供应。

2. 核心装备分类及监管痛点

直升机：载重量大、适航标准严格，多用于应急救援、空中巡查；

无人机：应用最广泛，分消费级（航拍）与工业级（物流、植保），工业级市场规模占比 62%，物流、植保无人机增速超 90%；

eVTOL：产业 “明星机型”，无需专用跑道，是城市通勤、短途物流核心载体，国内投融资超 300 亿元，百度、华为均已布局；

轻型固定翼飞机：飞行效率高、续航久，多用于航空测绘、空中旅游；

“低慢小” 航空器：飞行高度 1000 米以下，含小型无人机、航模等，数量占比超 70%，部分未实名登记，易引发空域冲突，是 “黑飞” 主要源头。

二、我国低空法律体系现状

为规范这片“新空间”，我国已搭建起“法律－行政法规－部门规章”的三级监管框架，但与高速发展的产业相比，仍显滞后，部分领域存在明显规制空白。

三、核心法律争议

低空经济的“空中疆域”里，行政机关、企业、用户、公众等多方主体利益交织，技术创新与制度滞后的碰撞，催生了空域权属、责任划分、保险衔接等一系列深层法律争议。这些争议不仅关乎个案公平，更决定着产业发展的规则边界。

（一）低空空域权：国家所有与市场使用的边界

空域国家所有权已形成共识，但 “所有权 — 使用权” 分离机制仍在探索。2024 年山东平阴县 “9.24 亿元出让 30 年低空特许经营权” 案例引发热议 —— 地方政府出让飞行服务权后，未明确应急救援优先通行权，导致汛期无人机应急测绘受阻，暴露制度漏洞。

当前实务形成 “双重边界” 原则：地方政府仅能在国家空域规划内，出让 “特定场景、特定时段” 使用权，且商业特许经营权必须包含 “公益飞行优先” 条款。深圳条例要求空域特许企业建立 “3 分钟应急响应机制”，为公益飞行让路。

更棘手的是 “空域冲突”：因缺乏统一登记公示制度，美团无人机物流航线与景区 eVTOL 航线重叠、植保无人机与电力巡检无人机 “抢空间” 等问题频发，全国无人机 “黑飞” 事件中 30% 源于航线冲突。

（二）责任划分争议

低空经济的产业链条涵盖研发、生产、销售、运营、操控等多个环节，涉及制造商、运营商、操控员、监管部门、第三方服务机构（如空域服务提供商）等多个主体，事故发生后往往出现“责任推诿”。

（三）新兴争议：智能系统与跨境场景的规则空白

随着 AI 飞控系统、跨境低空物流等新场景出现，传统法律规则面临适配挑战，形成新的争议焦点。

1、智能飞控系统的责任认定：搭载 AI 自主决策系统的无人机，在无人工干预下发生事故，责任该由制造商（系统设计缺陷）、运营商（未更新算法）还是软件服务商（数据错误）承担？

2、跨境低空飞行的监管冲突：粤港澳大湾区试点 “跨境无人机物流” 后，出现 “一地起飞、三地监管” 的困境：从深圳起飞的无人机运送货物至香港，需分别向内地民航局、香港民航处、澳门民航局备案，且三地适航标准、空域划分规则不同。2024 年某企业因未符合香港 “无人机图传加密标准”，货物被扣押，损失超百万元。此外，跨境飞行中采集的地理数据出境、事故后的司法管辖权等问题，均缺乏统一规则，亟需通过区域协同立法解决。

四、低空经济的法律风险及应对

随着低空经济渗透率提升，法律风险已从“潜在隐患”转为“现实挑战”，对应的法律服务需求也在快速增长。结合产业实践，当前核心法律风险可分为五大类，每类风险均衍生出明确的法律服务方向，形成“风险识别-合规防范－纠纷解决”的全链条服务体系。

（一）侵权风险与维权服务

无人机等航空器的大规模应用，使得侵权行为呈现“多类型、高隐蔽、广覆盖”特征，既包括传统民事侵权，也涉及新型数据侵权，对应的法律服务需兼顾预防与救济。

1.主要风险场景

（1）财产权侵权：无人机与其他飞行器、建筑物碰撞，导致设备损坏或设施损毁，或因信号干扰引发的飞行事故和财产损失；

（2）生命健康权侵权：无人机因系统故障、操作失误坠落砸伤行人，或eVTOL载人飞行中发生事故导致乘客人身伤害；

（3）隐私权与个人信息侵权：无人机搭载高清摄像头跟踪偷拍、非法采集住宅及公共场所私密信息，或数据服务商未履行安全保障义务导致飞行采集的个人信息泄露。

2. 核心法律服务内容

（1）风险防范：为企业制定《飞行安全操作规范》，明确飞行前环境排查、飞行中安全监控、飞行后数据归档的全流程要求；针对个人用户提供合规飞行法律咨询，界定禁飞区域与隐私拍摄边界。

（2）纠纷处置：代理侵权纠纷案件，包括事故现场取证（如调取飞行数据、无人机残骸鉴定）、责任主体认定（区分制造商、运营商、使用者责任）、损害赔偿计算（涵盖医疗费、财产损失、精神损害抚慰金等）；针对数据侵权案件，协助向监管部门投诉举报，并提起民事赔偿诉讼。

（3）保险联动：参与企业飞行安全保险方案设计，明确保险责任范围与理赔触发条件，在事故发生后协调保险理赔与侵权赔偿的衔接。

（二）知识产权风险与布局服务

低空经济以技术创新为核心驱动力，人工智能算法、飞控系统、电池技术等构成核心竞争力，但现行知识产权法律体系存在适配不足问题，亟需专业化法律服务支撑。

1.主要风险场景

（1）专利风险：核心技术被仿冒、专利申请因技术披露不完整被驳回、跨国经营遭遇专利壁垒；

（2）商标风险：航空器品牌及服务商标被恶意抢注，或遭遇“搭便车”式商标侵权；

（3）版权及商业秘密风险：无人机航拍影像、飞行控制软件的版权归属争议，核心技术人员离职带走商业秘密。

2. 核心法律服务内容

（1）知识产权布局：为企业制定“专利+商标+版权”组合保护方案，针对飞控算法、电池技术等核心领域开展专利挖掘与申请，协助完成商标全类注册及软件著作权登记；

（2）风险排查与应对：定期开展知识产权尽职调查，识别侵权风险；针对专利侵权，代理行政投诉与民事诉讼，申请临时禁令制止侵权行为；针对商标抢注，提出异议、无效宣告申请；

（3）商业秘密保护：协助企业建立保密制度，明确技术信息与经营信息的保密范围，签订员工保密协议与竞业限制协议；在商业秘密泄露后，协助固定证据，追究侵权方民事责任及刑事责任；

（4）跨境知识产权服务：针对企业海外布局需求，提供目标国知识产权制度咨询，协助在“一带一路”沿线国家及欧美市场完成专利与商标注册，应对海外知识产权纠纷。

（三）数据合规风险与治理服务

低空经济是典型的数据驱动型产业，无人机飞行数据、载荷采集数据、用户身份数据等构成核心资产，但数据收集、存储、传输、使用全流程均需符合《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》《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》等法规要求，数据合规已成为企业必备能力。

1. 主要风险场景

（1）数据收集不合规：未取得用户同意采集个人信息，或超出飞行服务必要范围收集数据；

（2）数据存储与传输风险：飞行数据未按要求进行加密存储，跨境传输未通过安全评估；

（3）数据安全事件：因系统漏洞导致数据泄露，或遭遇网络攻击窃取飞行数据。

2. 核心法律服务内容

（1）合规体系搭建：为企业制定《数据安全管理规范》，明确数据分类分级标准（如将军事禁区飞行数据列为敏感数据）；协助完成数据安全影响评估（DSIA），梳理数据处理全流程风险点并制定防控措施；

（2）合规文件制定：起草用户隐私政策、数据采集告知书，明确数据收集目的、范围及使用方式，确保获得用户有效同意；制定数据跨境传输方案，协助通过国家网信部门安全评估或完成标准合同备案；

（3）应急处置与监管应对：协助企业建立数据安全事件应急预案，在发生数据泄露后指导开展事件上报、风险评估、用户通知等工作；应对监管部门数据合规检查，提供专业法律意见。

（四）投融资合规与交易服务

低空经济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，吸引大量资本涌入，但产业涉及空域使用、适航审批等特殊监管要求，投融资交易中的法律风险尤为突出，需专业服务保障交易安全。

1. 主要风险场景

（1）融资合规风险：企业因未取得适航证书、空域使用许可等资质，导致融资交易触发违约条款；

（2）并购风险：标的企业核心技术权属不清、飞行事故责任未了结，或存在未披露的行政处罚；

（3）上市合规风险：拟上市企业因数据合规问题、知识产权纠纷影响上市进程。

2. 核心法律服务内容

（1）投融资尽职调查：针对融资企业，核查其适航资质、空域使用许可、知识产权权属等核心合规文件；针对并购交易，开展法律尽职调查，识别标的企业潜在法律风险并提出风险缓释建议；

（2）交易文件起草与谈判：起草股权融资协议、并购协议，明确双方权利义务，设置合规承诺条款、业绩对赌条款及违约责任条款；协助谈判解决交易中的核心争议点，如知识产权归属、历史事故责任承担等；

（3）上市合规辅导：为拟上市企业提供全程合规辅导，梳理空域使用、数据安全、知识产权等领域合规问题，协助完成整改，出具合规法律意见书。

（五）行政监管合规与救济服务

低空经济实行“军地联合、多部门协同”的监管模式，企业需同时遵守民航、工信、公安等多部门规定，行政合规风险贯穿生产、运营全流程。

1. 主要风险场景

（1）资质许可风险：未取得无人机生产资质擅自生产，或未办理空域申请手续开展飞行活动；

（2）行政处罚风险：因“黑飞”“违规载人”等行为被处以罚款、扣押航空器，或被吊销相关资质；

（3）行政救济不畅：对空域划定、审批延迟等行政行为有异议，但不知晓复议、诉讼等救济途径。

2. 核心法律服务内容

（1）合规资质辅导：为企业提供生产资质、适航证书、空域使用许可等申请辅导，协助准备申请材料并对接监管部门；针对操控员提供执照考试培训与法律咨询；

（2）行政处罚应对：在企业面临行政处罚时，协助陈述申辩、申请听证，提出减轻或不予处罚的法律意见；对违法行政处罚，代理行政复议或行政诉讼；

（3）监管沟通与政策建议：作为企业与监管部门的沟通桥梁，反映行业合规痛点；参与地方低空经济立法调研，为完善监管政策提供专业建议。

结语：法治护航，低空经济才能飞得更远

万亿规模的低空经济，既是技术创新的“试验场”，也是法治建设的“练兵场”。当前“法律滞后、规章分散、实践探索”的监管格局，既体现了新兴产业的发展活力，也暴露了制度供给的迫切需求。未来，需通过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用航空法》修订明确核心规则，以《空域管理条例》出台厘清权属边界，结合地方试点经验完善责任认定机制。而专业化的法律服务，既是企业防范风险的“防火墙”，也是推动产业合规发展的“催化剂”，唯有法治与技术同频共振，才能让低空经济在法治轨道上“飞得更高、行得更远”。

律师简介：

廖芳华律师

廖芳华律师（LIAOFANGHUA）,深圳大学法学硕士，现任广东深天成律师事务所任专职律师；具有证券从业资格、银行从业资格。

曾在国资银行和外资银行长期任职，对各类中小企业的运作机制、风控体系及合规管理全流程有深入理解和精准把控，积累了扎实的实务经验。目前，核心业务领域聚焦于：公司治理结构优化与规范运作、房地产开发及商业运营全流程法律支持、房地产投融资专项法律尽调、金融纠纷的解决、民商事诉讼与仲裁代理及涉外法律事务处理等。